建築.人文.香港人

鍾宏亮教授近年參與不少山旮旯地方的保育工作。

12.2022Feature

採訪、攝影、撰文:Jonathan Liu ╱ 部分相片由受訪者提供

「山旮旯的譯音是Shangri-la,意思是指很隱蔽、難到達,但又很叫人嚮往的地方。」「山旮旯亦有親密的意思。」香港中文大學建築學院副教授鍾宏亮特別為了這次採訪,搜尋「山旮旯」這個詞語的意思。在鍾教授心目中,不少偏遠的地方就像香格里拉一樣美麗。他近年參與梅子林、谷埔、大東山爛頭營等偏遠地方的保育工作,當中以梅子林的復育計劃最為人熟悉。

梅子林位於沙頭角鄉郊隱蔽處,是有數百年歷史的客家村落。

有三、四百年歷史的客家村落

梅子林是一個有近三、四百年歷史的客家村落,村後有風水林、前面有梯田,以往的村民善用附近的自然資源建村,全盛時期有近百人居住,但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後,村民陸續搬出,村落逐漸荒廢。
鍾宏亮在兩年前經朋友介紹認識了沙頭角梅子林村的村長。當時梅子林村正獲得政府資助進行「永續鄉郊計劃」,他跟學生們成了義工,不時長途跋涉到這裡協助除草、執牛糞、整理被廢棄的東西。
後來鍾教授更負責由鄉郊保育資助計劃資助的「梅子林復育計劃:實驗性建築復修示範」,帶領學生,聯同其他合作團體,如香港建築學院,一起修建村內一間最古舊的「老屋」和一間「壁畫屋」。梅子林位處於偏遠的郊區,逢星期六、日,一天只有一班船進出荔枝窩(船程約1.5小時),再從荔枝窩步行半小時才到。為了復修這兩幢建築物,師生花了兩年多,不停來回,在沒有船的日子,就到沙頭角乘搭15分鐘快艇到荔枝窩,再行路過去。工程進行時,每星期更要進出三、四次。

修建「老屋」前,先清理好3,4呎高的泥土與瓦礫。圖為清理後的模樣。

建築美學與人文歷史的研究

一班中大的建築學系的師生,為何路遠走去梅子林做保育工作?
鍾教授在英國讀書時已很嚮往研究建築美學與人文歷史的連結和關係,他在英國執業九年後選擇回港任教,也是希望有更多機會做這方面的研究。早年回港任教時,他已開始研究城市轉化和歷史文物保育,後來更從城市走向鄉村、郊野。
建築學上特別注重有形的實體物件與無形空間的關係,這是一種硬件的知識;古村落的生活和歷史研究,這是軟件的部分,梅子林成為理想的研究對象,吸引了鍾宏亮投入梅子林的復育計劃之中,更希望在過程中,讓學生明白到建築物與人和環境的關係。
不過,修復過程一點也不容易,除了交通,最困難是尋找承建商願意到這個偏遠的地方建屋,慶幸最終也能找到。

以新建築概念完成修建的「老屋」

新建築物與環境的融合

鍾宏亮採用了一種稱為「試驗性建築修復」的形式進行修復,其重點包括:1.就地取材—利用當地的泥土、磚瓦,2.輕巧建築—選用輕巧的建材 ,3.持份者參與—包括學生、村民等過百人參與。由於是次的修復不需原貌重建,讓師生們有更大的發揮空間,成品更成為了標誌性建築物、新建築與舊場景融合的展示場和打卡點。

 
有份參與復育計劃的人士在修建好的「老屋」門前留影。

在復修過程中,鍾教授與學生需要在村內清理和進行挖掘工作,每每會發掘到當時人們用過的生活用品及各種器皿。有一次,教授在掘出的一個罌內找到黑色的物品,後來發現原來是梅子,這也是在廢村內找到的第一罌梅子,印證梅子村的名稱。他經常跟村民開會,聽他們說故事,收集到珍貴的歷史資料,豐富了這個復育計劃。

「以往的村民會善用這個地方的資源,例如他們會種杉木,用來做建築材料,在家中飼養牲畜作為食糧,四季不同的植物可以作為食材或藥用,與他們的生活和文化息息相關。」鍾宏亮說。

 
鍾教授在電腦展示「試驗性建築修復」的模型。

於2022年10月,梅子林舉行了萌芽節,表示首階段老屋及壁畫屋的實驗裝置已經完工,鍾宏亮教授和學生與其他義工、團隊的努力初見成果,新的建築物與周圍的環境也互相配合。「在這裡,建築物可以營造、融入和演繹整個環境,在市區是很難做到的」鍾宏亮補充。

教授與村民討論新屋的設計方案。

山上具百年歷史的石屋建築群

剛舉行過梅子林萌芽節後不久,鍾教授與中文大學的團隊又宣佈獲得由大嶼山保育基金資助1,250萬,進行「重塑爛頭營:透過參與行動共創建築復修及自然保育」計劃。大東山位於大嶼山南部,是香港第三大高山,由伯公坳出發步程也要兩個小時,是行山的熱門地點。而大東山爛頭營是華南及東南亞現存唯一具有規模及風格的高山石屋建築群,營地包括19座單層石屋,百多年前由西方宣教士到香港傳教興建作避暑、退修和療養等用途,如今部分石屋已被私人擁有,有些亦有人居住。

中大建築學院學生在復育計劃中與村民互動。

這次由中文大學團隊與爛頭營居民協會共同構思的計劃,以修復歷史建築群、保護生態環境及培養遊客尊重居民私隱和愛護環境意識為主。雖然跟梅子林復育的向度有不同,但同樣是鄉郊文化地境的保育。

團隊於爛頭營石屋進行調查及研究。

「這次我們修復的是一間看守者宿舍的石屋(Care Taker’s Hut)。一百年前是歐洲宣教士在這裡興建這個營地,用來作為夏令營,所以有一個看守者宿舍,作為運送物資、修補房屋和看守的員工居住之用。這處荒廢了2、30年,我們希望恢復這石屋的設施及功能,予保育人士/研究人員/政府人員使用」。另一方面,鍾教授的團隊亦會邀請其他專業人員進行生態多樣性紀錄和遊客行為分析等研究。

大東山爛頭營是華南及東南亞現存唯一具規模及風格的高山石屋建築群,營地包括19座單層石屋。

在過程中,鍾教授就像拼圖般,透過自己團隊的研究和居民的分享,將以往的歷史重組。有些曾經用作活動營地的地方,連居民也不清楚箇中情況,反而由他們團隊在尋找資料時發現,再告訴居民,再用他們的記憶印證,過程十分有趣。

距離梅子林不遠的谷埔五肚村,也是鍾教授參與的另一個保育計劃的地方。

從建築中看見香港人的根

鍾教授目前正為另一個山旮旯的古村—谷埔進行部分復修工作,預計2023年初向公眾宣佈初步的成果。他以桃花源來形容谷埔五肚村這個地方,也是他心目中另一個隱蔽、難去,但又叫人嚮往的地方。
鍾教授這幾年花費不少精力和時間在山旮旯地區進行保育及研究,這成了他的教學材料和生活一部分。在保育和復修的過程中,他看見這些建築物與華南地區其他地方的建築的異同,了解到不同時期、不同社群匯聚於香港這個地方,對於香港以及身為一個香港人,又多了一番體會。
「雖然這些都不是世界一級的建築遺產,但愈瞭解當中的歷史和什麼人組成香港這個社群,你會愈清楚香港身處的位置,讓人尋回香港人的根,這是我在保育過中實際的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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