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兆聰、Sunny — 守護先人的中途站

Paul及Sunny相信,義莊是照顧先人的中途站,他們終有一天能落葉歸根。

11.2021Feature

採訪:陳曉盈、Mak Mak ╱ 撰文:陳曉盈 ╱攝影:蔡俊豪 ╱部分相片由東華三院提供

由古以來,人們在生時都追求安居樂業,離世後也希望可以落葉歸根,更有親朋戚友、後人拜祭。可惜,不少人死後沒有親人認領遺體,或未能送返原籍安葬,何來入土為安?自1899年,東華義莊一直擔當照顧這班先人的工作,讓他們可以暫時「居住」在義莊,每天為他們上香、拜春秋二祭、修補棺木,直至有後人認領為止,成為守護先人的中途站。


F_5_東華義莊設有大堂、莊房、骨殖倉、靈灰場,為先人提供一個暫時居所。
東華義莊設有大堂、莊房、骨殖倉、靈灰場,為先人提供一個暫時居所。

義莊的出現

在香港開埠初期,不少華人聚居在上環一帶,當中不乏隻身從大陸來港的平民百姓。當時華人彌留之際,都會被抬往百姓廟等待離世,待街坊鄉里在附近隨意掘地埋葬,久而久之成為墳墓街,部分殘肢更隨雨水沖至馬路旁,成為外國傳媒眼中的「人間地獄」。當時,港英政府與香港華人領袖決定在墳墓街興建香港第一間華人醫院—東華醫院,改善華人醫療系統。由於上址佈滿先人骸骨,於是東華在1869年決定將沒有人認領的先人骸骨安葬,在西環牛房附近成立牛房義山,也成為東華喪葬服務之始。

除了本地華人,海外華人死後亦想回鄉下葬,但礙於當時中國封閉關口,海外華人遺體只可先運往香港牛房義山,再轉運回鄉。牛房義山的規模由是漸漸擴大,成為牛房義莊,但運作30年後已容納不了大量遺體及骸骨。於是,在1899年,牛房義莊遷往大口環,擴展為東華義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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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0年代存放於東華義莊的部分骨殖。 (東華三院文物館藏)

照顧華裔先人百年

今天在大口環的東華義莊已有120多年歷史,是香港現時唯一可供存放棺木連遺體的地方,也成為先人入土為安前的臨時安居之所。東華三院助理營運經理(委託廟宇)伍兆聰 (Paul)表示, 50、60年代是義莊存放量最高峰的時期,一共接收了近8000個先人的靈柩及骨殖待轉送大陸。當時,海外華人商會、宗親會、中資公司等會寄信聯絡東華義莊,希望義莊能協助一班海外離世的華人。海外華人團體會協助安排大船將靈柩送來香港,再轉駁棺艇(俗稱「蝦苟艇」)送上大口環岸邊,繼而運入義莊安放。Paul補充,當時義莊不時收到一個個只寫有生卒日期、原籍地的空籐籃,代表在海外找不到該先人的遺體,只可藉着空的籐籃代表裝着先人的靈魂。因此,東華義莊亦會協助將籐籃寄往先人的原籍地,讓鄉下的家人和後人都可以得到心靈的慰藉。

F_5_Paul表示,義莊是照顧先人的中途站,相信他們終有一天能落葉歸根。
Paul表示,義莊的使用率因為疫情大幅增加。

百多年來,東華義莊處理過數以十萬計的先人遺骸,其中包括不少知名人士,如前北京大學校長蔡元培、香港富豪李兆基之父李介甫、澳門賭王何鴻燊等。現時,東華義莊仍存有40多副擺放數十年至過百年的舊靈柩。而東華醫院創院總理之一鄧鑑之夫婦的遺骸現時長留在義莊,已超過100年。Paul表示:「義莊是一個中轉站,所以我們會堅持繼續照顧先人,相信終有一天會有後人領取,讓先人落葉歸根。」他分享一個例子,在2016年時曾有一名海外華人女士查詢,表示年紀老邁的嫲嫲,向她提及爺爺仍在香港的義莊,希望他日可以一起合葬。於是,該名女士便向東華義莊查詢有否接收過爺爺的靈柩。經過義莊職員一番查證及核實,找到70年前已存放在義莊的爺爺的靈柩,並協助處理靈柩出境的多個手續,協助達成那位女士的嫲嫲的心願。

F_5_p17_7-20年多年來,Sunn祭先人。
20年來,Sunny都會每天上香拜祭先人。

管理員的用心

義莊佔地過萬平方呎,每天有賴義莊管理員在場內打點,照顧數百位先人。在東華義莊工作超過20年的管理員Sunny,每天都會多次穿梭於兩個放置靈柩的大堂、72間莊房、一個骨殖倉、多個靈灰場。「每個地方都是先人的居所為以表尊重和禮貌,我入門之前,都會敲一敲門,通知先人『我要進來,打搞一會』。」Sunny每天的首要工作,就是為數百位先人上香。上香後,他會再巡視一遍靈柩的狀況,看看有否損壞、滲出異味或漏水的狀況,希望讓先人可以住得舒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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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8 年駐美台山寧陽餘慶堂委託東華三院運送一批共1,062 副的骨殖回鄉安葬。 (東華三院文物館藏)

Sunny表示,起初來到義莊是有人介紹做兼職幫手,沒有想過會全職工作。因自己被義莊內寧靜的環境、工作的意義感染,由最初「打工搵食」,漸漸成為「打好份工」,再成為「好好服侍先人」,20年來無間斷堅守崗位,每天用心照顧,既是對先人的尊重,也讓後人得以安心。

疫情下,港人難以返大陸安葬先人,因此,先人靈柩都會在疫情結束前暫存在東華義莊內。但因疫情至今未有正式緩和的跡象,義莊已接收了近150副靈柩,難以騰出空間讓新靈柩暫存。於是Paul、Sunny和同事們都不斷將靈柩與靈柩間的通道收窄,甚至建層架將舊靈柩升高,只希望讓更多先人可以暫時休息,也讓後人可以暫時放下憂慮,待義莊為先人送上最後的照顧,落葉歸根。

F_5_此棺木模型是東華義莊在1970年代時收到最後一幅「金山棺」(即由美州金山來的棺木)。
此棺木模型是東華義莊在1970年代時收到最後的一副「金山棺」(即由美州金山來的棺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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